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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張旭華
訪心智科陳質采醫師
兒童心智科的走廊上開了一扇門,一名少女走出,
纖細的身形,極短的短褲,「這就是蔡依林式的裝扮嗎?」
伴隨少女出來的人問,
「是。我就喜歡蔡依林,王菲的裝扮太遜了!」少女答。

問話的人是陳質采醫生。
與各式各樣,大的小的孩子溝通互動,
是心智科醫師的工作吧?
顯然非常有趣,可以想像的是,也極富挑戰性。
這在某種程度上,
其實與學校老師的工作蠻類似的。

陳醫師這樣描述自己的工作:
「有人說,教育是人類的工程師,
那麼心智科的工作,就是重新塑造人!」
「一個沒有在成長過程中得到充分照料的孩子,
我們要如何努力將他扳回原來的樣子?
拉到陽光下曬一曬,也許有一部分還是會再成長,並不一定無望。
更何況,除了園丁之外,
社會上還有許多人共同努力地在拉拔這些孩子…」

從事教育再造工程的陳醫師,
自己受教育的過程如何?
兒童心智科屬於精神科,並非熱門科系,
又是什麼促使她選擇從事這一途?
這一切,與陳醫師所受的高中教育有著密切的關係。

說那年幕起時

到台灣念高雄醫學院之前,
陳質采醫生一直在馬來西亞受教育,從小學到中學。
上高中時,學校新聘了一群剛自台灣各大學,
及新加坡畢業的教師,
這群也是該校校友的老師們充滿教學熱情與理想,
勇於突破,鼓勵學生嘗試。
英文課上就「Coca -cola」的廣告展開辯論、
生物課在學習統計時,
老師讓他們將一個方框丟到草地上、
然後計算方框內的植物種類和數量…,
十餘年前的課,由陳醫師口中一一數說,
歷歷在目。

「更重要的是那是一個民歌的年代,」
陳醫師說的神采飛揚:
「音樂老師讓我們學作曲,學校為此辦了兩種比賽,
一種是傳統的,
一些從小學樂器的學生是想當然耳的得獎者,
另一種是talent time,
你可以作任何的表演與呈現。我們自創的歌詞中提到雪,
為了呈現雪的效果,為了要有鴿子從舞台上起飛,我們用盡了一切心思,…」


陳醫生說到神往,輕哼起來:
「說那年幕起時,我們要…舞台是家,舞台非家,
我跟我在舞台上邂逅…」
(註)無疑的,馬來西亞多采的高中生活,
給了陳醫師豐厚的人文養成環境。
這影響她後來的生涯選擇。

生活,是怎麼一回事

「有些人很篤定地要當主任醫師,主任,教授,
…我沒有那樣固定的模式,
但我沒有過過真正醫生的生活,
很想像個醫生,要像小時候去看病看的醫生,
或高中寫小說時所描寫的醫生,
所以剛開始時我選擇了內科。
我要知道,
我曾經想像過的醫師生活是怎麼一回事!

但進入選擇專科的日子時,
我開始很煩惱,
你選了腸胃科,
每個人來看你都會說他的胃怎麼痛…
我突然覺得生活變得好小,小到只管一個胃,
而且來看的人很多,
一整天下來,五六十個胃,
…我開始想:我真的要過這種生活嗎?

如果你有創作的經驗或擁有像我這樣嘗試舞台、
音樂、小說的高中生涯,
你會希望對一個人可以有較全面的了解,
而不止於他的胃!
那讓我覺得捱不下去!
於是我決定要轉精神科!」

老師,是一個引導者
蒙特梭利是另一個影響陳醫師選擇精神科的原因。
蒙特梭利,義大利的第一個女醫師,
那個保守的時代裡,
她不能跟學醫的男生一起、
而必須在晚上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去看屍體。
未婚生子迫使她在醫界提前退隱,
而她重新由育幼院出發,
將自己的所學融入教材,
打響教育改革的旗幟。
「同樣是醫學院的背景、同樣是女生、
學生時讀到的很多的理論或人物也都與她有關係…這一切,
讓我對她產生莫大的好奇,她的教育理論,
改變了我對孩子的看法。」陳醫師說。

「老師,在蒙特梭利的體系裡是一個引導者,
這對我來講是個很大的震撼,
我們的思考方式一直是:
我要怎麼教孩子才學得會?

其實我們只能引導,無法決定能不能教,
因為只有孩子自己能決定要不要吸收。
臨床的醫師經驗,
經常讓我自我檢視:我給的,孩子接到了沒?
接到的又是什麼?
我們可能比一般的老師更注意這個點。

你無法逼迫一株植物開花,
但你可以用陽光來引導枝葉的方向,
只要環境適合,它終有一天會開花的。」

允許孩子哭著學習
臨床上,陳醫師說:
「我看到許多家長的用心,看到家長的挫折,
也看到不當的期待,
不過有期待總比沒有期待好。
人是有不同標準的,
但因我們都如此被標準化過,
甚至家長評定自己是否為成功父母的標準也只有一種,
所以無法看到孩子個別的差異,
也無法看到自己個別的資源所在。

家長看到的問題是我看到的問題嗎?
我必須看到家長無法看到的,
而我怎麼讓他看到我所看到的?
這個問題的影響性究竟在哪裡?
診療的整個過程著重在親子雙方互動模式的調整。」

陳醫師舉了幾個例子:
有偷竊行為的孩子,
通常要先讓他了解父母的擔心,
再一起來面對這個行為。
如果孩子再犯,
要視為一個共同練習克制和面對的機會,
勿淪為警察、小偷的負面模式。
同時也可以開發其他愉悅的共同經驗,
例如一起種花之類的。

拒學的孩子,通常會伴隨著情緒的反應。
陳醫師說:
孩子哭了,沒關係,
我們要允許孩子哭著學習,這是個陪伴的經驗。
要求孩子一定要笑咪咪地去學習,其實是另外一種霸道。
簡單地讓媽媽了解這是個過程,
並了解期待應該放在哪裡。

給第一線的教育工作者

「帶孩子來看診的家長,常會稱讚我的耐心,
我都說:因為我只需要展現一小時的耐心,
而老師在學校裡是八小時,家長則需要二十四小時;
我看診是一對一,家長是一對多,老師是一對三十!」


「對身處第一線的老師,就某些點來講,我有滿多的尊敬,
他們是真正在前面打拼的,
我的工作不是批判老師,而是給他們支持。
有時寫一些書面的意見給孩子的老師,
只是誠實地去面對每個處境,而不是展現專業萬能的狀況!」

對於國中小九年一貫課程的推展,
陳醫師覺得應著重在引起討論與思考,
尤其現在資訊掌握容易,技術無限膨脹,
更要發展思惟與想法,
她用高中生涯作為驗證:
「高中時代,我經驗了一個很棒的學習時期,
那時沒有充裕的訊息與方便的電腦美工技術輔助,
我們創作歌曲、寫小說、營造我們的舞台,舞台上的雪,
完全是我們用廢棄的包裝寶麗龍慢慢磨製出來的…,
重要的是,我們有機會去發展、實驗我們的想法。」

陳醫師回憶高中學習生涯時煥發的神采,
讓人相信那真的是她成長過程中關鍵的黃金階段,
人文的啟蒙、對生命的關懷、學習的熱情、探索的精神,
都在那個生命昂揚的年少時期札下了根基,
這不正都是如今九年一貫的目標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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